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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冯祥翁书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五、《克斋集》卷五
文蔚窃有区区愚衷,欲纳于左右,伏幸垂听。
文蔚谓大抵处世,须远嫌疑。
茅斋得贤者潜斋之后,不落莫矣,但一童一鹤,挹湖光而餐山色,妙无加此。
而左右与公远同处,乃不避世俗之嫌,宜其有以召纷纷,不能久安也。
况长生久视,世间决无此理。
果有,则秦皇、汉武号召方外之士,岂不足以尽得其人,尽传其术,终皆不免欺罔,事可知矣。
乡来潜斋倡此,文蔚深所不喜,欲相传授文蔚以正理谢之,颇悟其意。
况渠用功甚久,讫有何补,后人又欲拾其馀,可知也矣。
左右每珍其术,谓渠不得尽用。
夫世之学仙者,正欲枯槁山林,绝嗜欲,鍊形气,又何假于外求哉?
借使枯槁山林,绝嗜欲,鍊形气,因此延岁数,容或有之,果能仙而不死,有是理哉?
文蔚每喜左右有清逸之趣,出语无尘俗气,得一二同志徜徉山水间,啸歌吟咏,自有足乐者,不犹愈于驰心渺茫哉?
何日再为此来,得以面论为佳。
文蔚愚直狂瞽,有以裁之,幸甚!
祭徐子颜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九、《克斋集》卷一一
二程夫子倡鸣绝学于河雒之间,至是百有馀年,人知正道,然深信而笃行者盖寡。
惟公禀资纯固,用志不分,凡夫子所言,手抄心记,以终其身,毫釐不敢易置。
然则为学之士,求其笃信如公者,诚未易多得也。
故于斯道,患有不知,知之未尝不行也。
世味如饴,人皆嗜之,公则萧然一室,甘心于寂寞之滨。
荣利可炙,人皆趋之,公则介然一操,独知其性分之重。
与朋友交则然诺无不谨,泛与物接则痒疴无不通。
望之者知其为有德,而即之者服之为长者,惜乎无用于世,而老死于山林,公虽释然无憾,而吾党之士所共叹悲者也。
文蔚其在乡里,视公为父行,辱知遇最厚。
秋仲拜公,嘉其气象清彊,尚谓未艾。
自是远役,归已冬暮,则公已长逝矣。
呜呼痛哉!
属方弛担,不克拊棺一恸,惟以茶果缄辞致奠。
临风怅然,悲涕无穷,敢冀英灵,来鉴斯意!
甲戌正月君用弟觅月桂栽 南宋 · 陈文蔚
七言绝句 押真韵
花发枝头月月新,不妨分种过西邻。
琴书结束归来日,要使门庭长有春(以上《克斋集》卷一六)
又答徐子融论诚书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三、《克斋集》卷二
文蔚顷承示教「诚」说,涵泳久之,方敢作答,又以不满意,不欲呈浼,今请言之。
来教云「有所谓诚之理,有所谓诚之德,有所谓诚之事」。
不知诚之理、诚之德、诚之事就当体而言耶?
有所指而言耶?
先生曰:「以自然之理言之,则天地之间,惟天理为至实而无妄,故天理得『诚』之名;
德言之,则有生之类,惟圣人之心为至实而无妄,故圣人得『诚』之名;
至于随事而言,则一念之实亦诚也,一言之实亦诚也,一行之实亦诚也」。
不曰诚之理、诚之德、诚之事,但曰以理言,以德言,随事而言。
今乃曰诚之理、诚之德、诚之事,其言似近而实远也。
借曰理指天理而言,德指圣人之德而言,固为天之理,非诚之理;
为圣人之德,非诚之德。
先生以天理真实无妄,非诚不足以明之,故名之曰「诚」。
圣人之德,又不过全此天理而已,而无一毫人为之伪,故圣人之德谓之诚德。
先生以「诚」之一字名天之理、圣人之德,兄反而言之曰诚之理、诚之德,一转语之间,殊不相似也。
至于随事,则亦随人念虑言行之实,而以诚归之,非诚之事也。
来教又引明道先生语,文蔚顷年一见先生,便获闻此论,云「修辞立其诚」,其字当细玩。
忠信所以进德,修辞立其诚,所以居业,诚即指忠信,故曰「立其诚」。
当时议论甚长,不暇悉举。
明道先生言修省言辞,便是要立诚。
若只是修饰言辞,为心只是为伪,其言亦甚分明。
今来教既引其言,乃谓「非法不言」,其修辞之谓乎?
「非道不行」,其立诚之谓乎?
如此行之亦不错,但恐非经意,复非明道之意耳。
顷闻先生曰:「此是圣人事,未有着力处,学者须是敬以直内为可持守」。
文蔚因问:「忠信还如程氏说,尽己之谓忠,以实之谓信否」?
曰:「非也,此是实理」。
盖以此谓圣人之事,非学者所及。
今吾辈工夫,无如择善而固执之之为要,《中庸》分明曰「诚之者,择善而固执之者也」。
择善而后能明善,知之事也;
固执而后能不失,行之事也。
要之必先知而后能行。
今尊兄止欲非法不言,非道不行,或有非法非道处,自家不曾识得,反以为合法合道,而言之行之不疑,则何以为诚也?
是以子思、孟子言诚,皆以明善为先。
先生《或问》亦曰:「于天下之事,皆有以知其如是为善,而不能不为;
知其如是为恶,而不能不去」。
则其言亦以知为先也。
夫诚之义训,先生既以实字为言,盖无所不包,非凡言专悫者可以尽之。
有如来谕,前面虽杂引许多诚说,究其到底,只是将一个谨悫看了,非惟失却易意,恐亦小却诚。
先生言:「近世儒者知诚之为实理,而不可以专悫尽如是,凡言诚者,遂废其心之实,而一于理之实。
是以为说太高,而或失经文之本意,正犹知爱之不足以尽仁,而凡言仁者,遂至于无事之可训,其亦误矣」。
此言盖救过高者之失。
今若就一事言之而不求其理之全,则彼固为高而此反为不及矣。
大抵先生文字,须是浃洽贯通与看,将圣贤言诚处类聚求之,则头头项项,无适非实。
虽或以理言,或以德言,或以事言,盖皆不外乎实也。
吾辈先须识得天理之无妄,而一言一行之间,又积累而至,则庶几乎诚矣。
鄙见如此,不识高明以为如何?
或有未然,更乞详谕。
吴伯丰司户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三、《克斋集》卷三
昨者诚说,极荷详谕,谓既得良方,便当修合服饵。
文蔚敬当书绅,誓终此身不忘也。
但类聚圣贤言诚处观之,止答徐兄「诚」字名义未见归一,非谓明善工夫止是如此草草也。
李守约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四、《克斋集》卷四
不鄙,开示进修之方,最是「十二时中不得放过,使讲究思索之功浸渍入于日用之中」为切要语。
文蔚虽每日从事于此,以思虑尚杂,未能纯一无间。
今得来教,书之窗牖,使时时在目,庶足惩偷警惰。
赖所助不少,甚感!
甚幸!
文蔚窃谓此理自周、程启其秘,至先生始极精密,然而未尝不发于《论》、《孟》、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之书,各在学者看得如何耳。
其间指示工夫要约处,略无渗漏,苟得实,下手信有得力处,想尊兄体之熟矣,不俟喋喋。
文蔚谓学者之病,往往在于心粗,不知尊德性而道问学,致广大而尽精微,极高明而道中庸,未始无次第。
大抵自疏而密,自浅而深,吾辈不可不尽心也。
要当取其书,沉潜讽咏,勿惰勿迫,久之有所契合,自然支分节解,如庖丁鼓刃,无全牛矣。
文蔚有志如此,未能真践其境,愿与良朋共之。
濂溪遗文诗,文蔚间尝有作,今不记所录呈者。
蒙谕太极无极之理,有的实见否。
窃谓只就此一句论之,则先生之与陆氏辨之悉矣;
以周子一图统体论之,则精粗本末一贯而已。
盖即阴阳二气之流行,而此理无不具于其中。
此理虽无声臭,而未始不具于形气之内,固非先有此而旋有彼,亦非因有彼而后有此,盖合下如此。
是以自其理而言之,则无极而太极,自其气而言之,则一动一静而阴阳分,阴阳变合而五行具。
合而言之,则气理不相离;
析而言之,则气理不相杂。
自其得周子之言,而不得其所以言,则知其合者不知其离,精粗遂至于无分,知其离者不知其合,本末遂有于先后。
是二者皆谓之不知太极图可也。
故程子曰:「形而上为道,形而下为器。
须着如此说,器亦道,道亦器,但得道在不系今与后、己与人」。
又曰:「冲漠无朕,万象森然已具,未应不是先,已应不是后,如百寻之木,自本根至枝叶,皆是一贯」。
斯言最有功于周子。
如学者工夫,则莫如主静,工夫到处自完全矣。
然易而言之,亦可惧也。
既承下谕,不敢不倾倒,未知是否。
便来详以见教为幸。
双溪书院揭示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六、《克斋集》卷七
文蔚闻之,为学之道,无如收放心以讲明义理。
端庄专一,整齐严肃,所以收放心;
亲师取友,切磋琢磨,所以讲明义理。
苟身居一室之内,心驰万里之外,虽日亲方册,口诵圣言,亦欺人耳,于己实何益哉?
朋友相聚,识性昏明,固有不同。
虽曰不同,其间岂无一得。
讲明义理,互出己见,终有一个是底。
既曰是,虽圣贤复生,亦不能外,安得而违之?
日夕相聚,讲说愈多,闻见愈博,未说到贯通处,亦足以为会文之益也。
为诸友计,切须收敛身心,务在端静,以放纵四支、驰骛纷华为戒,则放心自然可收。
施之读书、为文,义理自明,工程自进,况又得师友之益,有讲论之助,相观而善,相资而成,繇此以进,古人事业不难也,况课试之馀乎?
惟自近世以来,朋友道弊,群居之时,笑侮戏谑,面谀背毁,善不相告,失不相正,甚者以气相陵,以能相矜,无朋友相爱之意。
一旦分袂,便同路人,音问不通,庆吊不讲,利患不共。
是无他故,方其同堂合席之际,已无情义,莫非苟且,况已离群,其藐然不相恤也宜矣。
岂知朋友之道在人伦五者之列,而与君臣、父子、兄弟、夫妇并行于天地之间。
朋友可废,则四者亦可废矣,有是理哉?
文蔚平居念此,每窃忧之,是以愿与诸君共笃此义。
诸君苟能念此,则乡之所设学规者,盖亦大为之防,似不足以相浼。
然出此则入彼矣,诸君其体之。
王抑之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二、《克斋集》卷一
《论语》「莫我知也夫」,此一条文理亦不难晓。
向年文蔚曾随文解义,质于先生,皆不以为然,竟不曾剖判。
后来文蔚因别看文字,意先生之意或出于此,未及质正,先生已弃诸生矣,至今为恨。
先生曰:「此却是个有思量底事,却要在不思量处得」。
君夫人父母终无归宁之礼,使大夫以宁于兄弟,非国君夫人则无此制,然严于礼法者,父母终亦以不归为美。
「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,兄弟弗与同席而坐,弗与同器而食」,观此则可知矣,今世俗不能行也。
上爻为主,专以此爻而占吉凶,亦须以下爻参验,但所重不在下爻耳。
以一卦言之,则内卦为贞,外卦为悔。
三爻皆变,则以本卦为贞,之卦为悔,是用本卦彖辞占。
然所谓彖辞,卦下之辞,便是所谓系辞也,非「彖曰」以下之辞。
又答吴伯丰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三、《克斋集》卷三
所评《存存斋铭》,谓立之之语与圣门不相似,德辉多赞咏之辞,少进修之功,诚如高明之见。
子融之铭自「人物之生」至「允怀勿去」都好,可见有用力之实。
只是自「率性谓道」至「新而又新」,此四句断却意脉,非止「精义入神」一语与存之之义不相切近。
渠意到此,盖欲说入成功处,不知前辈言语直是亲切不走作。
虽「静虚动直」一语说著,至「新而又新」又依前说做工夫上去,殊觉无序。
尊兄谓程子之说有二义,就《易》本文求之,只如《遗书》之意耳。
子融铭斋,则取经解之义也。
尊兄以铭斋之义论之,谓毕竟所存者何物,岂非吾所具于禀受之初者乎?
然是物也既具于我矣,因何而亡之。
知其所以亡,则存之之功始有所措矣。
大抵尊兄意思不苟,凡事必欲寻个下手处,以此为学,何患不进。
但所引下三语谓此存之之法,似更有可商量。
盖人之所得于天者,浑然完具,本无丧失,所以亡者,固是为物所诱,将欲胜此物。
诚必有其道,胜得物欲之诱,则天理存矣,未能胜得物欲之诱,虽欲存之,不可得也。
观所论欲闲邪以存诚,寡欲以养心,然邪岂易闲?
欲岂易寡?
闲得其道,则欲将寡矣;
不得其道,但见灭于东而生于西,欲未易寡也,此未为用功得力处。
文蔚记去年侍先生于精舍,一夕坐间,举一学者问象山先生以为学之道,象山曰:「某只是先立其大者」。
因曰:「看此说他之学,亦自得其要」。
遂称赞孟子之说曰:「此语最有力,且看他下一个立字,卓然竖起,此心便是立,所谓敬以直内也」。
又言「只是要常惺惺」。
上蔡云:「敬是常惺惺法,今学者只争一个不常惺惺。
孟子言求放心,非是心放出去,又讨一个心去求他,如人睡著觉来,睡是他自睡,觉是他自觉。
觉即是惺,若此心常惺,群妄自然退听」。
文蔚用此言下功,果如所教。
今吾辈且将孟子「先立乎其大者」一章细玩,便是先生示人端的处。
若但言闲邪寡欲而不得其要法,则诚未易存,欲未易寡也。
惟中间「操则存」一语,却是吃𦂳。
子融勿忘、勿助之语,乃是存之之法当如此,不然,则有急迫悠悠之病。
下两句云:「终始念兹,久怀勿去」。
未见其不力。
鄙见如此,不审高明以为如何。
或有未能,更乞警诲。
乙卯三月廿五日朱先生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四、《克斋集》卷四
文蔚伏自违去几席,跧伏乡野,无繇访便修书,非敢懈怠也。
今岁已辞赵馆,上饶徐簿相招,教一二子弟,已从其约。
周提干彦安、赵司户皆遣子弟来学,共有三四人,所幸事简,可以读书。
文蔚自觉有褊急之病,徐簿却甚宽缓,日夕相聚,不无所助,但渠目今有部餫之役,相别动是数月,使人怅怏耳。
先生还山间,尊体想甚怡适,学者往来络绎,当有进道精勇者。
文蔚近诵《诗》,乃平日所未讲。
今且理会训诂,将正文优游讽咏,不能得其意,却验之诸家之说,而折衷以先生《集传》。
方此下功,他日当请益也。
近略见玉山县庠所录答问语,觉见皆是平日所闻者,似无可疑。
此间士友多疑非先生言,谓其出于学者附会,有虽知其非附会而亦疑其离析太过者,文蔚再欲详观,竟未得其本。
此间却有子颜徐丈,持守颇严,时复相聚,亦能使人向前,但于先生此说亦未能释然耳。
文蔚去岁所答李守约书,□□敬之收去,不审曾再呈否,虑有未稳,切望开示。
朱先生叙述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九、《克斋集》卷七
先生气质刚毅,进道勇决,涵泳充养,纯熟深固。
文蔚尝窃窥之,虽夙兴夜寐,终日应接,条理益精明,未尝有厌弃事物之意。
虽曰禀赋之异,实亦繇学力之充也。
以成就后进为己任,登门之士甚众,稍有意趣,百端诱掖,惟恐不至,各随所长,以成德达材,庶几善类寖多,斯道有托。
尝以江西宪趋朝,道经上饶文蔚侍行,止宿驿舍。
有士人怀书贽,抵暮求见,已而自悟非进谒之时,逡巡退去。
先生适自外至(时自早报谒,入夜方归。),望见其人,即车中呼典谒者,令与上谒,其人遂得见投书。
洎其辞去,室中已烛矣,先生即庑下明处其书,其急于后进之意如此。
先生持天下之正,其间不能无趋向背驰者,或以私意妄生诋毁,至其心平气定,则莫不愧屈,以当代之宗师归之。
是虽秉彝之固,然亦理义足以服人也。
先生造理精微,见于处事,权衡轻重,锱铢必较。
是以于进退辞受之间,一处以义理之正。
苟理所当然,虽圣人所行,不为苟异;
理所不然,虽举世趋之,不为苟同。
见其异者,徒议其激;
见其同者,或疑其苟。
先生之所为,众人固不识也。
先生于圣人之学,真有所得。
谓不知圣人之言,无以知圣人之心;
不知圣人之心,无以知圣人之道。
故于六经诸书,句句而求,字字而考,留心之久,玩索之深,不知年数于兹。
融释脱落,有所默契。
故见于训释诸经,则提纲挈领,以会于一原,缕析毫分,而各当其分。
凡先儒所以开端启秘而未及究竟者,至此无馀蕴矣。
是以于《易》则验阴阳之,妙契于伏羲画卦之初;
于《诗》则去小序之乱经,而得诗人吟咏情性之意;
于《中庸》之书,大要欲学者于体要处正而不偏于事物之分,处之各得其当。
体用兼该,精粗一贯,真得子思心传之妙。
其指示学者功用,于戒惧、谨独二者,则尤为精约也。
其教人,则欲其于六经诸书无所不读,古今事变无所不讲,天文、地理、礼乐、刑政、鬼神变化无所不通。
谓始虽即此以为学,终不离此以为道,大惧学者屏弃事物,驰心空妙,入于异端之域而不自知。
于戏,先生之意可谓勤矣!
可谓至矣!
学者期无负于先生可矣!
文蔚虽获侍教,不能窥道德之大全,学问之体要。
先生尝语文蔚:「某今都无说处」。
先生所独到者,举世不足以知之乎?
后有如先生者作,有以知之矣。
文蔚之所见,如饮河之鼠,何足以形容高明之万一。
然亦不敢以浅陋之固而自隐,纂辑见闻,姑俟采择,庶几微尘之于泰山云耳。
徐子融遗事寄赵昌甫(赵许志铭)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九、《克斋集》卷七
潜斋为人,志气刚决。
始游方外,为佛老之学,归而闭门敩学。
晦庵朱先生讲道于建之五夫,欲从而就正,未果行。
一日,先生有朝命,道过铅山,因见于永平驿,语不合,拂衣而去,人谓其不复来矣。
先生辞免俟旨,宿留玉山道中,忽散其生徒,毅然而至。
文蔚时侍先生侧,先生喜其徙义之勇,挈之偕至玉山,留止馀月,教诏甚详。
自此凡一再登门,闻先生之绪论为多。
自未见先生有静坐之课,既见先生,闻主一之论,益加粹密。
繇是神凝志定,容止可观,酬酢多中。
其于交朋友也,重信义,谨然诺,如阴阳寒暑之不移。
尤不屈于物,稠人广坐中议论,必惟其是,虽贵人以势临之,语有未正,必辨其为非而折之以理,词色略不少沮。
后生晚辈行于道路,不循长幼之次者,虽非其生徒,亦必毅然正之。
其刚果正大,皆此类。
初为高行,既从先生学,始知非儒者中庸之道。
晚方欲就平实,而流俗反非之矣。
四月十八日朱先生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四、《克斋集》卷四、道光《上饶县志》卷三一、同治《上饶县志》卷二三
文蔚窃自惟念,先生教诲已十馀年,所恨资质凡陋,不能勇于进学,以变化气质,有负提耳者甚多。
惟自近日以来,操存省察之意不能自已,自朝至夕,无他用功。
凡读书应接,以至閒居独处,存省底意思,未尝不在念虑所发,虽未能一于善,但一念之微,若善若恶,随即觉知。
较之顷时,虽曰操存,记得之时常少,昏忘之时常多;
虽曰省察,多是邪心妄念,至于昌炽,方始觉悟。
今兹幸免此患,亦微有效验。
如向来苦于甚难者,今若稍易;
向来病于窘束急迫者,今若稍从容顺适。
自此以后,或可冀其少进。
更望先生终教之,文蔚誓当力行,以不负大惠。
尝诵康节先生诗,至「丹诚未贯日,白发已华颠」之句,深以自警。
窃谓世之学者,多缘其诚,不至于幽独隐微之中,一毫不慊,便做出无限阻障,况表里二其心乎。
惟当积其诚意,使至于贯日之地,方可以进学也。
区区之志如此,先生以为如何?
读《诗》方到《卫风》,未有积累工夫,但见言语,不必求之艰险,意味惟当玩其深长,如斯而已。
其他疑处皆且录出,俟讽咏之久,当别有所见。
前书虚心参验之训,敢不遵守?
克斋揭示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六、《克斋集》卷七
入则孝,出则弟。
人之立身,莫先于孝弟,盖孝弟为人之本。
人之所以戴天履地而异于物者,以其亲亲长长,而有是良心故也。
苟失其良心,而不孝、不弟,则无以为人矣。
事父孝,故忠可移于君;
事兄弟,故顺可移于长;
居家理,故治可移于官。
有父子然后有君臣。
父子、君臣,人伦之首,故为人臣子者,事父必以孝,事君必以忠。
然不孝则不能忠。
忠孝虽二事,事君之忠实自事父之孝移之耳。
为僚而顺其长,居官而治其事,又非自外得,即事兄、居家者而推之也。
长官者,君命之使长我者也;
官事者,君付之使我任其责者也。
为僚而不顺其长,居官而不理其事,皆事君不忠也。
事君不忠,皆原于事父不孝也。
忠、孝立身之大节,于此二者一有缺焉,则不足以立身。
居处恭,执事敬,与人忠。
是三者,修身、应事、接物之要。
人之处世,忠孝固其大节,然不能不应事,不能不接物。
临事贵乎不忽,待人贵乎尽己。
应事接物各得其道,则于事无失,于物无忤,要之二者,又自修身以始。
盖人能修身,则大而忠孝,皆繇此出,而应事接物,特其馀耳,故居处恭,是所当先。
而圣人谓是三者,虽之夷狄,不可弃也。
学者其可以斯须不念哉?
博学之,审问之,谨思之,明辨之,笃行之。
是五者,穷理力行之目,学问思辨,乃穷理之事。
为其穷理,故能力行。
修身之道,工夫实在于此。
盖不穷理则无以知其事之当然,不力行则无以遂其志之决然,虽欲修身,不可得矣。
然力行又以穷理为先。
穷理之目有四,而力行则一语而足。
盖修身、穷理之功为多,而力行则行其所知而已。
故修身,非穷理、力行有所不能;
忠孝,非修身有所不能。
以是而应事接物,未有不尽其情矣。
大学》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必本于致知格物,其以是欤?
近世学规,朱先生揭之于白鹿书院者已尽之矣,今掇其绪馀以告来学之朋友,使知立身之大节,修为之次第。
若乃立为条约,以从事于防闲简柅,则非所以待同志之士,而同志者亦无所事于此。
如右数条,当相与共守之。
再答杜升之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五、《克斋集》卷五
窃知琴剑尚处白鹿,非特老师规模愈增弘广,而此气脉赖以不绝,何其幸也!
体用动静之说,深荷反覆开谕。
鄙意非是以冥坐合眼为静,此心未有所感,寂然不动,固静矣。
及其感物而动,亦只是物各付物,事虽万变,而此心虚明自若,初不与之迁转流徙,所谓知止有定,而能虑能得也。
故周子书有「圣人定之以中正,仁义而主静」之说。
先生因谓:「苟非此心寂然无欲而静,则何以酬应事物之变而一天下之动哉」?
今学者固未能到圣人地位,亦只当主一
故《敬斋铭》有「当事而存,惟心惟一」等语,皆谓此心专静,方能应物不错。
蒙举写字为喻,然写字时亦只得专心写字。
今固有手写字而心思别事者,至有一事未了,而他事丛然又生者,若欲以此心应物,鲜有能中节而不错者。
文蔚所谓动亦静者,亦只欲主一无适,而为应物之本根耳,岂以冥坐合眼为静哉?
质之先训,反之吾身,事理甚明。
一时用功,即一时见效,一日用功,即一日见效,未见于道有害也。
「静存动察」,此论自是不可易。
「提撕警策工夫通贯动静」十字,乡来先生尝答一朋友书,托其以此见寄,且云:「才卿可便依此作日用工夫,不须更生疑虑,空费谈说,过却光阴也」。
文蔚自此佩服不忘,恨至今犹且断续渗漏,未能副其丁宁告戒之意。
契兄但着实用功,更多读书参验,则将自见得矣。
别纸「戒谨恐惧」之说,此即静时操存之法,自不容悠悠,亦不容急迫。
因其已发而遂明之工夫,当如晦叔李兄之言,而国秀余兄之论文义亦切近。
浩然之气伊川之说甚明,诸兄辨之已详,终恐伯亮胡兄一向执己见耳。
大率讲论,理到处须服。
文蔚远承见示,不敢阿徇,更望与诸兄商订,复以见教。
先生跋所藏汤君墨梅约诸人赋诗俾文蔚亦题其后 南宋 · 陈文蔚
 押职韵
皎皎冰雪姿,黯然宜水墨。
却恐施丹素,翻令涴颜色。
孤山水云深,庾岭林月黑。
晴窗一挥染,想像意俱得。
汪元思遗诗和意以谢 南宋 · 陈文蔚
 押词韵第三部
吾道本公平,何尝分彼此。
总只在人心,浑然皆天理。
推原赋予初,所钟均粹美。
贤愚同一辙,所行无意轨。
由其气禀异,于焉有臧否。
清者洞然明,泓澄如止水。
浊者性天蒙,荡然惟纵弛。
末虽有善恶,反之即其始。
变化在乎人,虽愚必明矣。
日用无馀功,自修惟克己。
近代朱文公,此道赖纲纪。
居尝语学者,虚名以为耻。
必先由博学,然后能约礼。
颜渊躬四勿,鲁参悟一唯。
吁嗟今世人,非不究经旨。
议论徒纷纭,反躬乖践履。
好恶徇私情,是非随愠喜。
体既杂真妄,用斯殊表里。
要在无间断,善端勤积累。
须臾不可忘,颠沛必如是。
坚持敬一字,方知道在迩。
我辈无他求,直须安汝止(以上《克斋集》卷一五)
九月十一日朱先生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四、《克斋集》卷四、道光《上饶县志》卷三一、同治《上饶县志》卷二三
文蔚气质薄弱,不获日夕抠衣坐隅,虽循循不敢自已,终恐识见局于浅陋。
近于读书之暇,或吟哦讽诵康节诗,见得此老虽若疏放,至其用功处,未尝不密,抑能使人于人情物理间,练之渐熟,处之渐安。
文蔚谓閒时暇日优游于此,是亦去物累养性情之一助也,不识尊意以为如何。
子融寄诗文蔚,辄用此意和之,别纸录呈,语疵意病,当随笔呈露。
便中赐教为幸。
章牧叔霅川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六、《克斋集》卷九
令君牧叔铅山,其始至也,承凋瘵之馀,一意抚摩,专事惠养,仁闻虽未孚,而仁心则已形。
其终更也,庠序歌功,田里乐业,依依然有去思之怀。
仁心则既孚,而仁闻益昭著,盖有是仁心则有是仁闻,未有有诸中而不形诸外者也。
虽然,仁之为道大矣,不可以一节取,不可以一事尽,孔门之所讲,讲此而已。
故虽忠清大夫,不以轻许,果达之高弟,不知其仁,岂圣人靳于许予哉?
盖是心顷刻不存,则不足以为仁。
孟子曰:「仁,人心也」。
指恻隐之端以示人,其端甚微,充之则足以保四海,不充则无以保妻子。
齐王不忍一牛之觳觫,则曰是心足以王矣。
不忍一牛之觳觫,则仁之端也。
非指此心,谓足以尽王道之大,推爱牛之心以往而至于无所不爱,则王政岂外是哉?
牧叔父母斯民,惕然如伤,所谓恻隐之端也。
苟因是心而充之,则岂一邑之民可私其惠,四海之内皆吾民也。
一视而同,则仁不可胜用矣。
然公心易蔽,己私难克,日与物接,害吾仁者非一端,必学问以致知,克己以复礼,则此心豁然大公,无一物不在吾仁之内,则仁之全体庶乎其可识矣。
牧叔既察其端,愿进其功以大其所施。
自此翱翔天朝,霖雨海内,即举斯心加诸彼而已,岂于此心之外别求仁哉?
予察牧叔存心近厚,为政有体,兴学表贤,尊儒重道,是皆儒者之政,非俗吏所能识。
予老矣无闻,辱知甚厚,因其解组东归也,将扶曳以叙违离。
适不以筋力为礼之时,姑叙此以效古人赠言之意。
盖非敢以世俗相期,其言若陋,察其心或有取焉。
绍定辛酉正月戊申上饶陈文蔚序。
祭姨母叶氏文 南宋 · 陈文蔚
 出处:全宋文卷六六○九、《克斋集》卷一一
文蔚童蒙之岁兮,托外家而栖处。
承学于伯舅兮,开通其愚鲁。
拜姨母之膝下兮,恍然如见于吾母。
方痴顽而无知兮,赖姨母之摩抚。
时饥饱而饮食兮,衣穿弊而纫补。
岂一朝夕之故兮,寔终年而寓旅。
下违离之拜兮,倏四周于寒暑。
暨再侍于音容兮,痛丧临于外祖。
文蔚角犹丱兮,亦悲忧而悽楚。
属外家之祸惨兮,匆匆而散聚。
已拘牵于世故兮,迹东西而无所。
汲汲负米之不暇兮,弥岁年而莫睹。
邈音问以无闻兮,岂江山之辽阻。
靡报德于涓埃兮,但铭恩于肺腑。
至乙亥之孟春兮,仅再拜而俯偻。
心尚冀于再见兮,动出门而龃龉。
以今秋而为期兮,将肃趍于堂庑。
何长须夜扣门兮,讣以不祥之语。
文蔚抱疾而呻吟兮,第涕零而如雨。
竟未泄一恸之哀兮,常蕴结于心缕。
酒徒盈樽兮,殽徒载俎。
嗟宿愿之莫偿兮,梗衷情而荼苦。
庶灵魂其来鉴兮,痛永隔于今古!